鹰踏兔寓意？

用喜花剪纸布置洞房是陕北乡村的婚俗仪式中非常重要的环节。在类型丰富的喜花剪纸中,“鹰踏兔”是一种流传最广、深受民众喜爱的传统样式。在民间观念中,鹰属阳性,隐喻男子,兔属阴性,象征女子,因此鹰踏兔也是男女情爱、阴阳相合的象征,于是就有了“鹰踏兔,喜气盈门户”的说法。

中国古代艺术和民俗美术中关于鹰的神话传说和图形十分丰富。在安徽凌家滩出土的新石器时代的玉器中,就有一件造型简洁、具有朴拙之美的玉鹰,玉鹰正反面花纹相同,两翼各雕一猪头,腹部为圆形八角星纹。有学者认为,鹰为氏族标志,中间圆环八角星纹为九宫,而两翼的猪首形象则是北斗的象征。在与其同时期的红山文化墓葬出土玉器中,也有玉鹰和玉猪龙的形象出现。由此可见,在中国古代文明中,鹰是南北方氏族文化共同敬崇的神鸟之一。

在民间传说中,鹰的文化象征十分普遍,从中国北方的萨满传说,到新疆塔什库尔干的塔吉克族图腾崇拜的民间传说,鹰都占居着重要的位置。在西南彝族的创世神话中,彝民甚至认为自己是鹰的子孙,他们用以鹰爪制作的酒具表达对祖先的崇拜和缅怀。

在意大利的佛罗伦萨,在一个由米开朗基罗设计的图书馆门口,我在墙壁上看见了一个鹰踏兔的石刻图案。在这遥远的异域,竟能看到与中国的鹰踏兔纹样极为相似的图案,这引起了我浓厚的兴趣。凭直觉,我认为这不是简单的巧合,中西文化在古代早期的交流,可能还有许多今天未知的领域。果然,不久我就在威尼斯最著名的教堂，圣马可大教堂再次看到了鹰踏兔图案。这是用马赛克镶嵌的鹰踏兔,位于高高的墙壁上,我试验了很久,实在无法拍摄下来。于是,我流连于威尼斯的大小书店,翻遍了所有画册,终于找到了一本带有那张令我心仪的鹰踏兔图案的画册。

鹰在人类文明史中,是以神灵的角色登场的。在人类早期神话中,鹰与太阳、天神联系在起。在埃及神话中,众神之父的主宰—太阳神拉的形象就是一只鹰。在埃及古代神庙的壁画中,就可以看到塑造成鹰形象的太阳神拉。古埃及人认为,鹰的凝视可使鸟类变得降服无力,就像法老的表情使其敌人失去力量一样,因此鹰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尊严。

鹰作为人类早期及后世普遍敬崇的文化符号,反映了人类对自然和动物崇拜时代的痕迹,也反映出以游牧文化为桥梁,贯通中西的世界性鹰崇拜文化带。可见,鹰的翱翔天空确实辽阔而又悠远。兔文化的踪迹同样古老而又普遍。在民间观念中,兔谐音为“吐子”,由于兔子强盛的繁殖能力,成为女性繁衍和多子的象征。兔子在中国古代神话中,又被视为月中神物,嫦娥奔月时怀中就抱着玉兔。

在其他国家的古代文明中,兔子也是和月亮联系在一起的神奇动物。在印度的梵语中,表示月亮和兔子的词非常接近。在印度北部的一些乡村,妇女们编织婚礼上使用的地毯时,常常会绣上兔子纹饰,兔子对于她们也是一种象征多子的吉祥图案。在古代埃及,兔子还是丰产、淫欲的象征。以兔形象闻名全球的《花花公子》杂志,大概就是沿袭了兔象征着色情和欲望的传统。

从鹰和兔的文化原型踪迹中,我们似乎可以梳理出一条从神圣向世俗转变的鹰兔文化线索。作为太阳神象征的鹰,和作为与月亮神相伴的兔,反映出人类早期文明自然崇拜时代的符号象征选择,这其中萌生出最初始的具有原始对偶思维的阴阳生命观。人类用自然生活中熟悉的动物属性来隐喻大自然的神力,并以此还原到社会之人的身份角色中,从中获得心灵和精神上的价值实现。

人类在大自然中的生存过程,就是人类文明发生、发展、传承演变的过程。世界上不同的民族,在人类文明历史中创造了丰富灿烂的艺术符号,人、自然、符号构成了世界相互依恋、相互影响的文明生态。今天,人类已经将许多古老的艺术符号遗忘了,就是那些依然活在民间日常生活中的吉祥符号的意义,也令我们的主流文化深感陌生了。当我们重新来认知那些久远的艺术符号,也包括活在我们熟悉的生活中的民间艺术符号,其意义就在于让我们日趋物质化的心灵,回到生命那自然清新、朴素的本质上来。